不系舟

兵烽决最后一点散记

看兵烽决时，每当从挹天愈转场到韶无非，我都会有点烦躁。大概是因为这两人在各方面对比都太鲜明，衬托得韶无非越发反复无常软弱不堪。

但拿这两人对比，对韶无非实在太不公平。尽管韶无非的实力在猂族中大约仅次于挹天愈和荒禘，比之劫鏖主也不差——荒禘复生时他们对挹天愈出手，同时被震退，劫鏖主退得比韶无非都多了半步——然而在心态上，韶无非尚处于初级阶段，一直在寻求他人的认同，一直在努力地构建自我。

一个人对自我的认知与完善，最开始都必须通过他人的认同与爱来成型。等到认识并接纳自我后，才能向外拓展，学习如何去为他人付出。

但韶无非在这最基础的阶段先天缺失，他的自我由始至终都残破不全，所以他极易受人摆布，总是在每一个关键时刻选错做错。可纵是如此，他也尽了自己最大努力，试图去周全一切，试图护住那些重要的人。

幼时月无缺对他的善意带给他的是一生的惨烈伤痛与无尽噩梦，又如何能责怪他总是选择后狨而放弃月无缺呢？毕竟，无论后来是否变了质掺了毒，当年那个救他护他，鼓励他一定要足够坚强，才能做自己的王的女孩，最初的善意是如此真挚纯粹，毫无虚假。

挹天愈不同，当年的玄魁敇天深受族民认同与爱戴，这份爱戴甚至太多了，多到变质成对天，对神明的崇拜。在此基础上建立的自我强大无比坚不可摧，所以他顽固，任性，脾气臭得要命。这辈子就没任何需要顾忌他人，看人脸色的时刻。纵然居于荒禘之下，日常相处看上去甚至是荒禘迁就他更多。

真正把玄魁敇天当天的只有祇脉族民，但他在整个猂族中地位都非常特殊。战神只是个荣誉称号，按照猂族的治理方式，失去族民的玄魁敇天理应是没有任何实权的，甚至连地位都很尴尬——身为一脉之主却无能挽救子民覆灭，身为战神却无力护住最应护住的族人。祇脉覆灭之初，煎熬玄魁的不仅是他的自责，应当还有外界的质疑。

如此尴尬的处境，玄魁却依然能得到猂族半数的支持。三脉脉主中明、御两脉是荒禘的铁杆支持者。原皇与荒禘的关系自不必说，下毒伏杀玄魁时，动手的除了荒禘，还有僰君，关系之铁可见一斑。但劫脉劫鏖主却对玄魁言听计从。祇脉早没了，所以光杆司令的玄魁敇天除了能得到劫脉上下的衷心拥戴，明脉与御脉的中下层应当也有许多玄魁的支持者，如此方能称为半数。

如果祇脉还在，猂界守真的没荒禘什么事儿。论族人的爱戴玄魁完全能把他压着打。论武力，猂界守是有四块猂玦加成的，虽然剧里表现得有点疲软，但猂玦加成确实非同小可。仅仅得到一块猂玦的劫鏖主就能杀得谈无欲剑风云等人大败亏输，四玦在身的藐禘打发挥出部分非天实力的小芳也是轻描淡写。可没有猂玦的玄魁敇天，仅凭自身实力，就足以和四玦加身全盛的猂界守持平。

尽管脾气差劲性格冷淡，但挹天愈绝非不通人情世故，相反，他比任何人都善体人心。所以他知道并也承认，荒禘对玄魁敇天的顾忌与日俱增，直至视为非除不可的眼中钉肉中刺，实在很正常，太正常了。

这样的身份，这样的地位，这样天差地远的崇拜与爱戴，韶无非如何能与之相比？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。

和凤翥身为明脉原皇，支持荒禘的理由数不胜数。他和荒禘是同脉，他的妹妹嫁给了荒禘，可这么多这么铁的理由，反而更衬托了一件有点讽刺的事——剧里一次都没有表现过，他是因为荒禘的人格，荒禘的才干而服膺与效忠。

真正让他被吸引，让他不由自主认同的，其实是挹天愈的人格。但……怎么说呢，这两人的相性真的不怎么好。原皇和玄魁敇天，和凤翥和挹天愈，无论哪个时期，他们的相性都一样糟糕。

如果说挹天愈和藐烽云最大的矛盾在于对挹天愈自身价值的认知，藐烽云心里，天的重要性远胜世间一切，而挹天愈心里，世间一切都比自己重要，但这个矛盾是可以很容易避开或化解的，他们在其他方面都很合拍与互补。可和凤翥跟挹天愈之间，就属于最基础的人生观不合了。

我很不喜欢和凤翥的性格，在我看来他的性格是软弱到有几分卑劣的那种，逃避担责，推诿己过，尤其擅长给受害者扣帽子。如果他身边亲近的不是挹天愈和荒禘，而是韶无非这种人，韶无非的命运绝对只会被他推到更悲惨的深渊里。

毕竟后狨对韶无非的情谊，不管怎么变质掺毒，始终都存有一份真挚的爱护之意。在人格与意志方面她也足够强，强到不吝于展现与付出这份情谊，和凤翥却做不到。

和凤翥只会在分道扬镳之前先一步舍弃并伤害对方，在伤害对方之前先一步指责对方的不是，倒打一耙将过错推到对方的头上。哪怕对方是明知不会对自己有任何伤害的挹天愈，以及荼然这样天真善良的孩子。

万幸的是挹天愈强大到从来不会被任何人动摇，而荼然，孩子是世上最易受影响，却也是最执拗的生物，才没真正被和凤翥毁掉。如果换了韶无非……算了，我不忍心想下去，他已经被PUA得够惨了。

和凤翥的才干不差，但他这样惯于推诿的性格注定只能成为副手。他需要一个主心骨——只要有人能替他担责，替他做决定，他就会成为最忠心得力的下属。荒禘与他的关系，便是如此。

挹天愈的强大，让他成为祇脉的天，成为祇脉众人崇拜仰望的神明。但成为他人的主心骨，左右他人的人生这件事，从来不曾存在于他的意识中。

他对祇脉孩子的愿望，多吃多睡多运动，对藐烽云的期望，走出属于自己的路。对挹天愈而言，天，理应为托庇其羽翼下的生民遮风挡雨，开辟生路，护佑他们无忧生活。但并不需要他们为自己做什么，更不需要他们将人生寄托在自己身上，被自己左右。

所以玄魁敇天不可能成为猂界守，不仅是因为他缺乏领导能力，更因为从本质上他就没这种掌控他人的欲望。

真正认识挹天愈的人，很难不被他的好打动，和凤翥也不例外。然而，都没有意义。

正如对荒天尘的教导，自己选择的路，谁都没资格阻挠。挹天愈会给他最大的自由，会护着他做出自己的选择，让他自在地踏上自己的路——不仅是荒天尘，对任何人，挹天愈都会是这样的好。但，这份好，和凤翥需要吗？

和凤翥是标准的追随者，他无法凭自己的力量，开拓前行道路。如果他没有其他身份，仅仅只是行医的和者，倒也算不上大问题，自己一个人的人生重量，他还是负担得起的。就算偶尔太过沉重，想必愈者好友也不会介意帮他负责。

但他不仅仅是和者，他还是明脉原皇，是猂族一脉之主，最高层的几位领导之一，他身上还负担有无数子民的重量——远征苦境的明脉确已全军覆没，但远征军不可能连老幼妇孺都倾巢而出，地宇必定还有明脉子民残留。所以无论是对以前的玄魁敇天还是现在的挹天愈，他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的，总是更多更多。

和凤翥可以不需要，但明脉原皇一定要有人为他的人生掌舵，一定要有人指引他如何前行。而这些东西，挹天愈从本质上缺乏，无论之前还是现在都给不了他。

是玄魁敇天也好，是挹天愈也罢，和凤翥会选择的永远都是荒禘，也只能是荒禘。

另外说一句，猂族在地宇本就处于弱势，远征苦境又消耗掉了大部分精锐，所以荒禘开异殃夺天图的本质并非侵略，而是逃难。杀剑风云、月无缺，消耗正道力量，也是为了给逃难的族民腾挪空间。

和凤翥对荒禘的至死追随，挹天愈承认荒禘的合格，全都是因为若无愈者研究出转变体质的药方，就算满是血腥，前途未卜，猂族也再无第二条路可走。

霹雳的时间线向来混乱，我就从来不去想他们都几岁几岁了。身为履行了百年不涉之约的河图十智，藐烽云应该也活了很久，却一直给我他还很年轻气盛的感觉。

不仅是因为他搞事时非常活泼快乐，围杀谈无欲时那股得意洋洋劲儿简直要飞出去，还因为这人真是十分小心眼。凡是得罪过他的人，他一定会报复回来，从无疆侯到劫鏖主，再到荒禘，不仅是行动上报复，就连言语，也要半点不差地嘲讽回去。

兵烽决从出场到最后，藐烽云几乎可以说是心想事成。在荒禘面前的恭维退让与反目相激，在挹天愈面前的劝说撺掇与气急败坏，有九成是在演戏。荒禘信了他的演技，却没能骗过挹天愈。

藐烽云之于挹天愈的确是格外特殊，唯一的同族，救命之恩，为自己散尽功体等等，可这些加起来也只让挹天愈对他更为温和与容忍，却从没能让他彻底信任藐烽云。

这其实很有趣。藐烽云的演技老实说还不错，就算在别人比如荒禘面前有几分敷衍，三分真七分假地胡扯，但面对他的天，无论如何都会打起百分百的精神，所说的每一句话，也差不多都是事实。

可如此费尽心思，还是没能骗过他的天。

挹天愈拙于言辞，生性执拗，但他对人心有种直觉般的洞察力。他不在乎别人对他是否有所隐瞒，但也几乎没人能以言语欺骗他。让他一步一步不得不顺着藐烽云的剧本向前走的，是荒靡与荼然的性命，是他从未放下的猂族的未来，是他不忍见有生命消逝在面前的医者仁心。

治者对待愈者是真挚的，对他的关怀与帮助从无丝毫作伪。可藐烽云对挹天愈，纵然不曾撒谎，也从来没说过真正的实话。

挹天愈的脾气是真不好，但面对这样一再让他失望的藐烽云，他还是忍了又忍。直到剑风云死亡，月无缺重伤才摔了杯子，让藐烽云首次见识到他的坏脾气。

但说到底，藐烽云也不需要挹天愈彻底相信他。这是他倾尽一生心血，以性命为他的天献上的唯一一次计策，无论挹天愈对他的演技信了几成，都不会影响最后的结局。

然后，他的天就亲自教训了他，让他刻骨铭心地铭记，为什么他的天，会是他的天。

苦境的日与天长久不出，于是月就顶上。虽然我也不是不喜欢谈无欲，可看着他总会让我想到素还真和梵天，总会忍不住抱怨，看看谈无欲在兵烽决的戏份，你们也不是不会写老角色嘛，干嘛日与天就死活不放出来？而且不仅日与天，钗也多长时间没出来了？虽然我一点都不怀念钗。

如今霹雳这一副要把他们仨雪藏到天荒地老的架势，难免会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打算从主剧中彻底撤出三台柱。毕竟如今这种一部一结的单元剧形式，也不太需要三台柱来维持观众黏着性了呢。

但无论怎么说，我还是很想念素还真和梵天！